秋云鹤一时之间有些佩服齐子澄手下的暗卫统领，他堂堂不尘山的弟子，居然要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抱有警惕之心。

“啊，我只是在想，你昨天夜里又是守夜，又是受伤的，今天还要来小厨房帮忙，你会不会很困呀，要不还是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
文雀面上有几分愧疚之色，好像是在为自己麻烦了他而感到抱歉。

但秋云鹤一瞬间福至心灵，好像知道文雀真的是在为自己的伤而表达歉意。

他笑了一下，说道：“说什么傻话呢，我都答应了花叶姑姑来小厨房帮忙了，再说了，”他忽然压低声音，稍微凑近一点，对文雀说，“燕燕她们搭档了好久了，两个人一向形影不离的，你一个人在这，既没人帮你，也没人陪着你，我虽然不怎么会说话，忙还是能帮上点的，烧火而已，对我来说又不难，对你来说就不一定了，更何况花叶姑姑每天都给我们留出额外的糕点，我这人向来对甜口的东西兴趣不多，倒是爱吃你做的，我又不亏，你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，安安心心的做糕点吧。”

说完，秋云鹤忍不住上手，揉了揉文雀的脑袋，他老见春桃这样做，早就想试试了，少女的发丝干净又柔顺，离这么近都没什么异味，一点都不像是常常出没于火气烟熏里的小厨娘。

他揉了两下就收回了手，文雀看他做的如此顺手，表情又坦然自若。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什么。

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，但转念一想春桃和小蝶也经常这样揉她的头，大概阿秋也和她们一样，怀着哥哥姐姐的与她相处，不过，阿秋已经可以和春桃、小蝶她们相提并论了吗？

文雀上辈子只与齐子澄有过肌肤之亲，但她偶尔出任务，也去过齐子澄暗中经营的青楼，她在那里也曾见过那些恩客对姑娘们的各种狎昵之举，搂搂抱抱数不胜数，那些男人们什么样，她一眼就能看穿。

阿秋确实没存那些恶心的心思，他也只比自己大四岁，大抵是性格使然，真把自己当小妹妹看待了吧。

她犹疑一下，又问了句：“你的手，疼吗？”

她曾因为误毁飞鸟令，而被铁羽以十指连心责罚，虽然严苛，也是自己犯错在先，可阿秋是护院，他挣得就是这份钱，明明是恪尽职守却被自己暗伤，她也有些过意不去。

还是那句话，真心待她的人，她也以真心报之。

不知是阿秋，她一开始也对春桃和春杏抱有敌意和戒心，甚至刚刚重生时，她连白绣蝶都无法轻信，选择跟着白绣蝶，多少和两人前世的几分姐妹之情是有关的，但这一世正因她做出了这个选择，才让她真正认识了白绣蝶这个人，她总是对自己怀着十二分的温柔与呵护，纯粹的真情流露，和前世惺惺作态的阿摇相比，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
就连浣花楼不甚相熟的这些人，也都怀着真心待她，也许阿秋、春杏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，但文雀能感觉到，他们对自己非但没有恶意，反而都怀有真挚的关怀。

小蝶姐姐曾说过，不管是杀好人还是坏人，滥杀都是不好的。

想想自己前世被困在瑞王府，除了出任务基本上见不到什么人，因此她格外依赖、顺从于她唯一的情感来源——偶尔也会施舍她一些温情的齐子澄。

她为他杀了很多人，第一个就是自己，最后一个也是自己。

她想阿秋大概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猜到昨夜交锋的人是她了，但他没说出来，也没拿这事威胁她，仍然用那副好哥哥的样子待她。

也许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个贼，因为以前的日子太穷太苦了，所以对浣花楼的钱财动了歪心思。

可有哪个普通的小贼能把女子的发饰使成暗器还伤了人呢？阿秋虽然看着呆，其实这人心思缜密，谨慎异常，他不是傻子，自然不会这样以为。

他一定对自己起疑心了，只不过自己昨夜什么也没得手，又被他惊得落荒而逃，他大概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厉害角色，不值得他放在心上，抑或是想用自己这只小虾米钓大鱼吧。

那条真正的大鱼可是瑞王，光凭他，钓得起来么？

秋云鹤一边把灶炉边的柴火码放整齐，一边偷偷抬眼去瞧文雀。

刚刚自己那番话说得有什么问题吗？他一说完，小姑娘就朝他投来一个异常憔悴又忧郁的眼神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锅台边着手和面去了。

那个眼神让秋云鹤感到胆战心惊，这样的眼神，他好像在谁的眼中依稀看到过。

啊，是从小照顾他的春婆婆。

和师傅他们不一样，春婆婆半点儿武功都不会，但烧得一手好饭，医术也相当超群，他常用的药油，便是春婆婆亲手调制，他出了不尘山，便再未见过有医馆或是药铺售卖过这种药，只是春婆婆身体不大好，她早已白发苍苍，垂垂老矣，已是垂暮之年了。

他小时候见春婆婆总是神情肃穆，还有些怕他，有时春婆婆想抱抱他，他还会故意跑掉，但后来长大了，他反倒亲近春婆婆了，毕竟是一手把自己带大的人，与师傅师兄他们又有些不同。

春婆婆总是露出一副哀悯的神情，她有时明明是在看着自己，秋云鹤却觉得她是在透过自己看别人。

那眼神中有无尽的哀思，总是覆着一层惨淡的愁云，方才小蝉那一眼，竟和春婆婆有几分相像，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会有的眼神吗？

这情绪好像能传染，秋云鹤回忆春婆婆，又对刚刚文雀的眼神难以忘怀，两个人的面貌在他脑海里反复重叠，两道视线同时投向他，一道是老妪的苍凉，一道是少女的悲哀，这两人的眼神蕴藏的力量实在太过强悍，不知怎的，他感觉自己也有一股没来由的愁绪涌上心头。

在他享受着师傅师兄们的关怀与照顾，在他奔跑在不尘山广袤的怀抱里，在他吃着春婆婆做的美味烧鸡时，小蝉，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女孩，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正经受什么呢。

是什么让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能拥有那种尝遍艰辛与悲欢的眼神呢？最近转码严重，让我们更有动力，更新更快，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。谢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