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昭一进屋,眼前就是一黑。
与外面晴朗天气比起来,这屋内沉闷,不通气,就连光线都泄不进一丝一毫。
虞昭正要开口,有一道声音便先一步的响起,“秦姨,阿翁身子本就不好,怎么能在这种连光线都没有的潮湿屋里呢?”
沈婉如声音清淡,自有一种疏离高贵之感,罗大夫人愣了愣,说道,“父亲他自从偏瘫后,就不爱看到光,也不爱让人看他,我们这才将门窗都关着。”
沈婉如笑了笑,说道,“偏瘫的病人最忌的就是一动不动,像阿翁这种更是如此,秦姨将窗户打开吧,屋内太暗了。”
罗大夫人自然听沈婉如的,命人将窗户都打开。
沈婉如提着裙摆来到屋内,看向躺在床上的罗老尚书。
他眼睛歪斜,嘴角也不自然的扭动出弧度,看上去很是古怪。
沈婉如蹲下来,眼底的冷淡褪去,殷切看着罗老尚书,“阿翁,我是如姐儿,你还认得出我吗?”
罗老尚书说不出话来,赫赫了两声,也不知想表达什么。
虞昭远远的看着,也不靠近,只是目光落在罗老尚书的眼歪嘴斜的脸上。
她上一世就给罗老尚书治过,老尚书偏瘫已久,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锻炼他的行动能力,逛园子也好,画画也好,修建花木也好,这些都可以做。
只是罗家人不懂得这些,请的大夫也只是给他扎针,说了几句要勤于锻炼的话,却并没有一个系统的治疗方法。
虞昭上一世就给罗老尚书制定了相当缜密的恢复计划。
偏瘫并不少见,虞昭在肃州就治好过不下二十个偏瘫的病人,对这种病症的治疗方法了然于心。
因为知道该怎么治,虞昭这才没有轻举妄动,只是平静的看着沈婉如帮罗老尚书把脉,听脉。
沈婉如似乎有些头疼的说,“阿翁的偏瘫已经很严重了,不能再这么躺下去,我可以给他扎针,再制定一个恢复行动的计划。”
罗大夫人眼睛发亮,问,“你阿翁能被治好吗?”
沈婉如微微一笑,“当然可以,治疗偏瘫是一件长时间的事情,不能急于求成。”
罗大夫人激动的点头,“对对,如姐儿说得对!”
“公爹,您听见了吗?如姐儿能将您治好!”罗大夫人十分高兴。
罗老尚书说不出话来,混沌歪斜的眼眸也透不出太多有用的情绪。
沈婉如坐在一旁,很快就写下了一张方子,以及好几张治疗方案。
罗家二房的夫人提醒,“长嫂,不是请郡主来为公爹治病吗?”
“如姐儿这会儿连药方都写出来了,想来如姐儿的医术也是不输其他人的。”
“可咱们府今天请的是郡主啊。”
“也不知郡主和沈小娘子的医术谁的比较好。”
“说不定是沈小娘子,她都已经给祖父开出药方了,郡主连祖父的病都还没看呢。”
几个人低声讨论,暗自猜测究竟是虞昭的医术好,还是沈婉如的医术好。
罗大夫人仿佛这才察觉到怠慢,兀自讨饶的连连向虞昭道歉,“是我高兴糊涂了,还望郡主赎罪!”
沈婉如放下笔,也看向虞昭,声音清淡,“我略懂岐黄之术,在郡主面前卖弄了。”
“都是为了让罗老尚书尽快康复,什么卖弄不卖弄的。”
“还请郡主帮我公爹看看。”
虞昭点了点头,走进去把帷幔挂起来,让风流动得更多,也让罗老尚书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。
“罗老尚书偏瘫几年了?”虞昭随口问了一句,将一只手指竖在罗老尚书的眼前,“罗老尚书,您的眼睛可否能够跟着我的手中转动?”
罗大夫人听到她的两个问话,说道,“已偏瘫有五年之久。”
虞昭没回答,只是在罗老尚书的眼前移动手指。
罗老尚书那只完好浑浊的眼睛跟着一起移动,歪斜的眼眸勉强能跟上,但弧度并不大。
虞昭笑着对罗老尚书点头,又将罗老尚书身上盖着的厚厚锦被掀开。
抓住罗老尚书的胳膊,弯曲,伸开,扭动五指。
又问,“为何会偏瘫?”
罗大夫人见她在给罗老尚书检查身体,犹豫了一下,看了眼沈婉如,很快说,“五年前,公爹在书房办公,忽然就歪倒在地,我们等公爹用饭,左等等不到,进去一看,就发现公爹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。”
说到这儿,罗大夫人还拿帕子压了压眼角,似乎那里有泪水浸出。
“偏瘫一直都这么严重吗?”
“也不是……两年前还能在院子里走上两步,后面也不知为何,突然连路都走不了了。”
虞昭听完,嗯了一声,让陈花棠将自己的药箱拿过来,从中取了针来,在某些穴位上扎了扎。
接着,又事无巨细的问了罗老尚书的饮食,休息。
罗老尚书喜爱食肉,几乎是无肉不欢,就连偏瘫的这两年十天里也有五天要吃上一次肉。
且他最爱的还是那种大肉。
这些虞昭都知道,象征性的问完,也算是重新将记忆提取出来。
她拿了针扎在罗老尚书的脑袋上,轻轻捻了捻。
“嗬嗬……关……”
罗老尚书发出嗬嗬的声音,那声音逐渐凝结成字。
罗家的一众孝子贤孙匆忙走过去仔细听。
“关……关……门……你……走……”
“爹!您能说话了!?”罗家二老爷惊喜开口。
“公爹能说话了!公爹能说话了!”
其他人也陆续激动大喊。
沈婉如被挤出了人群外,那清冷淡漠的神情都有些支撑不住,看上去有些狼狈。
她直直看向被人群包围站在最中央的虞昭,双手握紧。
虞昭扫过罗家的这些无比激动的孝子贤孙门,抬起手,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。
罗大夫人立刻让身后的人闭嘴。
虞昭问罗老尚书,“您是想让我们都走,把门关上吗?”
罗老尚书眼眸转动,落在虞昭身上,缓慢,而又坚定的点头。
罗家众人见状,几乎都要哭出来了。
“公爹,您现在身体还未好,我们怎么能走呢!”罗大夫人哀声说。
“是啊是啊,祖父,我们不能走,我们要照顾您!”
“三郎说的没错,祖父,您让我们留下来吧。”
罗家众人附和着,谁都不肯先走。
“走……走……”
虞昭看罗老尚书的神情变得激动,连脑袋都在晃,她手疾眼快,扶住罗老尚书的脑袋。
“我先给您扎一套针,您先好好休息。”虞昭声音平和的对罗老尚书说道,“您也不想一直在床上躺着,不论屎尿都要被人伺候着不是?”
罗老尚书嘴唇翕动,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“只要您相信我。”
罗老尚书目光落在虞昭这么一个年纪轻轻,甚至比他女儿都小上一轮,足以做他孙女的女娃。
不知为何,她身上有一股足以让人信服的平和沉静。
好半晌,他终于是闭上了眼睛,不再开口。
虞昭对罗家众人说,“人多了房屋内污秽也多,不利于罗老尚书的恢复,大夫人先带他们出去吧,我为罗老尚书扎针。”
罗大夫人哎了两声,带着众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。
沈婉如没走,淡淡的看着虞昭。
虞昭却是没看她,垂眸将针套内的针一枚枚取出来,又准又稳的扎入罗老尚书的体内。
“郡主好医术。”
虞昭眼皮都没抬,虚伪恭维回去,“不比沈小娘子高明。”
什么也没做,却好似什么都做了,闹得满城风雨,把她逼到风口浪尖上,任人非议。
沈婉如淡淡笑了一声,声音轻而狠,仿佛是刺穿虞昭心脏的一柄利刃。
“郡主,我知道你一个秘密。”
“你身上的……最大的秘密。”最近转码严重,让我们更有动力,更新更快,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。谢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