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勋在高柳镇待了几天后,又返回了平城,并罢遣第二批部队,令其班师。
九月二十一日,他抵达了平城西边的武周镇,大全军。
同一天,秦王邵瑾自岢岚北上。
刚刚自河西清剿杂胡部落归来的左长直卫、黄头军第四营及河东、平阳、西河杂胡骑兵计三万余人,与其在遮虏城汇合,然后向北进入马邑郡地界,再折入西北方山中,直趋武周镇。
途经马邑县时,新任太守羊权出城相迎,
此郡已经正式划入并州,成为自太原、乐平、西河、上党、新兴、雁门、岢岚之后第八个属郡,辖马邑、桑干、阴馆、河曲四县,将并州的西北地界大大前推了一步。
当然,马邑四县、岢岚七县都是羁县,在官制、赋役、军政上有很大的不同一一司岚郡这两年增设一县,即草城县,至此共辖静乐、秀容、岚谷、合河、宁武、保德、草城七县。
不过草城县与岢岚郡似乎关系不大,名义上是一个县,但实际上大片的河谷平地以及丘陵湖泊、牧场、山林被划给了明年将要设立的一个军府:遮虏龙骤府。
此府治理遮虏城,是太原以北区域第八个军府。
邵勋自东木根山班师后,便对侍中刘闰中提起明年要在并州再建一个龙骤府,地点就选取在水草丰美的草城川一带,就连军府治所都是现成的:当年为伐代而修筑的遮虏城。
刘闰中知道天子在料理完拓跋鲜卑后,开始整顿并州北部这一片胡汉交杂区域了,并且盯上了刘家经营多年的岢岚七县,于是很爽快地表示:当年妹妹给了两千户羯人给刘昭,而今还回去合情合理。
当然,昔年刘昭一开始是在新兴,当时手头有六千户羯人,其实也是天子从俟伏侯手里撬过来送给他的,现在还回去一部分又能如何?
遮虏龙骤府一千二百府兵构成大体是左飞龙卫余丁六百、禁军子弟四百、北巡辅兵丁壮者一百,另外再给上党刘氏一百个名额,让刘闰中自己指派去遮虏城报道。
所需三千六百户部曲,除那两千户羯人外,再从岢岚七县划拨一千六百户牧奴。
要说没有情绪,那是不准确的。
刘闰中很清楚,天下大定后,他们这些跟着打天下的老兄弟越来越碍眼了。天子四十五岁了,要给儿子铺路,只能对他们这些形同藩镇的老兄弟动手了。
不过总体而言,天子还算厚道人,没有动不动给你安个谋反的罪名。南方批地、北方收地,这是大趋势,也是天子的赎买方案,你就说接受不接受吧。
刘闰中「欣然接受」,没有半句废话。
新兴三府、雁门二府、代、广宁、岢岚各一府,总计八府九千六百府兵将被编为「右龙虎卫」,连带着太原八府,这近两万府兵便是直面原拓跋鲜卑的主要作战力量了。
他们的战斗力是单于府辖下的二万四千步骑难以媲美的,不在一个层面上。
不过三十年河东、三十年河西,谁又知道呢?
三十年之后,单于府辖下的边军大概率还是打不过这两万府兵,六十年后可就难说了那会府兵大概还能用,还能厮杀,但却达不到精锐的程度了,只能做做地方守备部队,只有少许精锐可堪野战。而现在的府兵,那是标准的野战部队,冲锋陷阵脚不旋踵。
当然,世间之事谁都说不准。
若二代、三代皇帝好大喜功,过度使用府兵,又或者受灾时朝廷赈济不足,导致府兵生活困难,则是另一回事了。
二十五日,三万余人直趋武周城下,带来了五万斛粟麦、十万匹绢、三十万束干草及一批军资器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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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周川河畔,邵裕远远出迎。
「六弟统三万大军,实在让人惊叹。」虎头看着山野中就地扎营的军士们,颇为羡慕地说道。
作为邵家子弟,谁不想带兵征战呢?便是素以温文尔雅著称的赵王邵,听闻也在汲郡招募灾民精壮,编练成军。
他的文雅,和江东土人的所谓文雅比起来,又不值一提了,甚至可以说疑似有点武人他们都深受邵勋的影响,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「弟如何能统御三万大军?」邵瑾听了就有些苦笑,道:「各部自有军将,我只是与他们同行而已。」
下马之时,邵瑾眉头微皱。
从秀容到遮虏城,再到马邑、武周,一路之上都在骑马,跨间微微有些不爽利。
他真的从没一口气骑马数百里的经历,两股痛不欲生,跨间火辣辣的。
「四兄。」黄头军那边窜出一人,远远笑道,却是巴公邵珂。
「九弟也来了?」邵裕有些惊喜。
「嗯。」邵珂是从马车里钻出来的,快走几步后,紧紧抓住邵裕的手,道:「想死四兄了。」
邵裕用力抱了抱他,皱眉道:「出门没吃好?身板还是这么瘦?」
「我一直这么瘦。」邵珂嘟囊道。
「你啊。」邵裕叹气道:「若被鲜卑健妇抓走,不消几天就被玩弄得不成人形了。」
「四兄!」邵珂不满道。
邵裕哈哈一笑,不打趣他了。
九弟是姨母王惠风之子,小字桑榆,今年十四岁。小时候还看不大出来,但大了后身形就有些瘦弱了。
「殿下。」左长直卫将军糜直、万胜军第四营督军郑东、岢岚太守刘昭及诸部大人纷纷上前见礼。
邵裕一一回礼,然后说道:「陛下在北岸狩猎,且随我来。」
诸将立刻下去安排防务,然后跟在秦王、燕王、巴公身后,自城西渡河,抵达了北岸。
连绵不绝的丘陵之上,骑军纵横驰骋,将一群又一群野兽驱赶到一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