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容从一旁探过来,她头发散了下来,发梢挂着水珠,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,还湿漉漉的,袖口挽到了胳膊肘,伸过来扶起他的手,也像是被泡发了一般。
顾潮生抬起自己的手,与她一样皱巴巴的,他问道:“这是在哪儿?”
温容云淡风轻道:“除州,那天你昏过去之后,那帮刺客把我逼到了山崖边,我一个没站稳,就带着你一起掉下去了,好在咱们命大,山崖下头有一条河,咱们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命,一路又顺着河流飘到了徐州附近。”
她说得有些快,似乎并不想给顾潮生仔细揣摩这其中可能性的机会。
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顾潮生闭眼晃了晃头,答道:“都是小伤,无碍。”
他四周扫了一眼,愁眉不展,“徐州不大安全,陛下还是早些起程去囿州吧。”
温容眉毛一竖,怒道:“你肋骨都断了,现在赶路,你的死路上吧!你死路上是等着朕为你收尸吗?”
被她这么一吼,顾潮生也觉得有些不妥,从怀中堪堪摸出一支竹筒,“先找个地方落脚吧,这是信号烟,点燃它,附近的暗卫看到了,一定会速速禀报给惠王的,陛下不见了,那些暗卫一定在四处搜寻。”
说是这么说……
但温容也不好告诉他,那些暗卫早就被大当家甩开了。
为了不引起顾潮生的疑心,她还是照做燃放了信号烟,随后架着顾潮生,往附近的村子里转移。
这里距离除州城还有些距离,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村子。
温容扛着顾潮生走了好一会儿,才找到一家燃着炊烟的农户。
两人叩响了农户的大门,人还未说话,肚子先叫了。
温容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开门的两夫妻,想解释却又被夫妻俩截住了话口。
“哟,二位不嫌弃,进屋用两口饭食吧。”
那夫妻俩略有些年纪,却都慈眉善目的。
屋外有一小块田地,种的全是番薯,还有三三两两只鸡在田边吃米。
两夫妻端了一大盆烤番薯上来,还商量着要去院子里宰一只鸡给温容二人。
温容赶忙拉住起身准备去忙活的农妇人,“婶婶别忙了,这些就够我们吃了,到处是灾荒和战乱,留下鸡,婶婶和叔叔还能吃上鸡蛋。”
农妇闻言,眉开眼笑,拉着温容坐下,给她煮了一壶热腾腾的茶,催着她赶紧吃些东西。
顾潮生那一身伤,是怎么都瞒不住的。
得亏大当家替顾潮生处理过额头上的伤。
不过,也好在夫妻俩也没多问,农户还帮着他正骨、搭支架,简单地处理了一下。
“你们是逃难过来的夫妻吧,已经好几拨了,别怕,留你们养好伤,吃几口饭的能力,我们还是有的。”
听到“夫妻”二字,温容正想反驳,可顾潮生却一口应了下来,“对!大婶好眼力!”
温容瞪了他一眼,却也没再纠结,反正出门在外,身份都是自己给的。
“婶婶,我们一路过来,瞧着四处的村子、庄户都没人了,不是只有禾州才有流寇吗,怎么徐州的人也跑了?”
大婶叹了口气,替温容掰开番薯,“除州和禾州离得这么近,怎么会没有流寇呢?流寇、流民……到处都是,那些村子就是他们首要去的地方,我们这儿地不好,种不出来粮食,大家本来就穷,再一遭洗劫,都要活不下去了。”
听了这话,温容心里不太好受,又问道:“那叔叔婶婶没想过要走吗?”
夫妻俩相视一笑,摇了摇头,“我们家就在这里,能去哪儿呢?”
温容这才注意到,堂上还放了一块儿牌位,上头写着“爱女”的篆文。
她顿了顿,又笑嘻嘻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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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,夫妻俩将他们的卧房让给了温容与顾潮生两人,自己则把堂屋的桌子拼在一起,凑活着睡了。
温容坐在窗前一夜没能合眼。
这里太荒凉了,比她想象中还要荒。
原以为是游戏的世界,即便是做了皇帝,任务是名垂青史,她也只当是一串串数据的跳跃。
从来没想过,会这样真实,真实到她竟有些自责——作为一个君王,没能给自己的百姓最基本的安乐。
饶是自己在宫中过得再步履维艰,她也总是吃好喝好睡好。
如今一床薄薄的棉被,甚至抵御不了初秋的凉风。
冬天……他们是怎么过的呢?
次日一早,温容盯着两个黑黢黢的黑眼圈,对顾潮生说要去林子里打两只兔子回来,给大叔大婶加加餐。
顾潮生自然是要跟着她一起去,也不顾阻拦,缠着一身的布条,僵直着两条腿,跟在温容的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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