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玫也觉得自己应该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,她空了几天没有替顾安之诵读奏报,于是这些活计又落到了宫婢们的头上。
顾安之又杀人了。
本来这件事情顾安之瞒的很好,王府里没人敢违背怀王殿下的命令将事情透露给姜玫,但姜玫那天还是意外撞破了事实。
姜玫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,她来到顾安之的身边,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顾安之的脸上带着歉疚,但姜玫却透过他面部的表情,清楚地明白他的想法,那些人的人命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,不过是他可以泄愤的工具。
顾安之根本不在意他随口下令处死的宫婢,他更害怕姜玫因为这件事生气。
姜玫还是想站在顾安之的角度思考问题,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苛责,顾安之从前经历了那样的创伤,那些伤害至今无法磨灭,自己应该更多的理解他。
姜玫有意识地尽量让自己忽略这件事,那天以后,顾安之把事情做的很小心,姜玫也没有再主动查探过,两人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,相安无事的继续过下去。
但这次的事仅仅是个开始,怀王府里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压抑氛围让她觉得受不了。
顾安之真的不一样了,生活在他身边的人要遵守很多他定下的规则,比如说安静。
顾安之所要求的安静,在姜玫看来是苛刻的,无论白日黑夜,整个王府都静得像一潭死水,毫无生气可言。
小到在府中行走的路径,大到说话的音量,顾安之对此都有要求。
当然,顾安之从来没有强迫姜玫遵守他的规定,用沈临的话来说,怀王殿下对王妃娘娘真的非常纵容。
“就算是已经不在的那位,她在殿下身边的时候也都只是顺从殿下。我为殿下办事这么多年,也只见过您一个,违逆了殿下以后还活的好好的人。”沈临口中“不在的那位”指的是小蝶。
姜玫说,“她是不在了,可她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留在了方方面面。”
小蝶陪伴在顾安之的身边整整十年,她了解顾安之身上所受过的每一道伤痕,能理解他被压迫到极致而扭曲的心理,知道他的所有生活习惯和轨迹。
顾安之已经不是姜玫记忆中的男朋友了,他是人人都畏惧的怀王殿下,他视人命如草芥,比土生土长在这里的古代人更甚。
在顾安之再一次带着讨好的神色来向她道歉的时候,姜玫避开了顾安之想要握住自己的手,顾安之那骨节分明,过分白皙的纤瘦手掌无力的滞留在半空中,然后缓缓落了下去。
男人苍白瘦削而又漂亮,坐在轮椅上,像一件易碎的瓷器,他的眼睛看着姜玫,带着被伤了的委屈。
“别再折磨那些无辜的人了,算我求求你了。”姜玫不觉得心软,已经不完整的瓷器碎片会划伤人的手,很疼。
姜玫不想理会顾安之了,也不想再管怀王府里的任何事情,她觉得自己应该装聋作哑几天,好好平复一番心情。
姜玫这些日子频繁的去找付明善,她心里藏着的事情需要找一个人倾诉,但她没有朋友。
她一直在丞相府的后宅规规矩矩的当一个闺秀,唯一触认识的外人只有付明毅,但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对立面,姜玫没办法去找付明毅倾诉。
虽然姜玫和顾安之同处一屋,但在她的刻意回避之下,两人很少碰面,顾安之这段时间也是真的很忙,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各方势力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,他们要攻入京城,压制宁王和怀王并营救皇帝。
顾安之和付明毅在皇宫大殿内进行了数次谈判,付明毅愿意出兵增援,但前提是要顾安之放了天牢中的皇帝,两人因为此事一直谈不洽。
付明善又来怀王府里找姜玫了,她们两个这段时间一直凑在一起打发无聊时光,只是这次付明善脸上的表情无比古怪,在姜玫的一番追问之下,付明善还是说了实话。
付明善道,“虽然沈临让我瞒着你,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你最有知情权。怀王今天在宫里和宁王身边的莫纱发生了关系,怀王在内殿当场要将人打死,被宁王及时阻止了,不过在现场知道了这件事的太监和宫女都被灭了口,现在他们应该还在皇宫里因为这件事情争执。”
姜玫蹭的一下站起了身,莫纱这个名字她当然有印象,是那个长的和她近乎一模一样的异域舞女。
“我就不陪你进宫了,沈临现在也在皇宫里,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把事情告诉你了。”付明善看着姜玫点头之后就要进宫,一直把姜玫送到了怀王府门口,然后分别上了马车往将军府行驶而去。
付明善到了别人看不到的车内,在姜玫面前表现出的担忧神色,一下子就垮了下来,她低声呢喃自语,“付明毅,希望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,也不枉费我费了这么大心思配合你,才能让怀王和姜玫的感情进一步破裂。”
付明善待在将军府里等消息,一直到等人来回跑说“怀王妃宣布要搬出怀王府单独居住”,她脸上这才绽放开一个愉悦的笑容。
沈临一直到半夜才回将军府,付明善扇了扇他浑身带回来的酒气,“你都受伤了怎么还喝酒?你本来都已经伤得那么重了,又拖了那么长时间没有治疗,现在好不容易开始规范用药,你这么一顿酒下去,那些努力又要白费了。”
“殿下心情不好,我只是陪殿下小饮了几杯。我总要亲自在身边看着他,连我都劝不住殿下,旁人就更劝不住了。”沈临觉得自己现在头很晕,面前好像看见了两个付明善,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,“你是不知道今天王妃娘娘赶到的时候,殿下的脸色有多难看,他们两个人今天一边吵架一边砸东西,今天过后,皇宫正殿用的那些装饰摆件都要再换一遍了。”
“怀王殿下今天冲王妃娘娘发火了?”付明善小小的惊讶了一把,从婢女手里接过醒酒汤吹到合适的温度,然后拿着勺子递到沈临的嘴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