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(25)(1 / 2)

第二天上午,田诗云和田秀兰姐共同骑了一辆自行车,去护驾庄“喝豆腐汤”。在山路上骑车子,比较麻烦,骑骑走走,只有平路和下坡才能骑上一会儿,可还是比步行快了很多。不知不觉,姐弟俩就来到了护驾庄。

孙大佬家异常忙乱,忙客们不停地出来进去,院墙四周到处有人,哀乐和哭叫声一阵响过一阵。大门口外侧一边支了一张桌子。一边桌子跟前,坐着两个白事先生,凡来吊孝的客人都在这里随付白礼;另外一张桌子,四个吹鼓手围着坐了一圈儿,正不遗余力地吹奏着婉转凄凉的追悼曲。早到的客人上完了账礼,举办完了哭丧仪式,到了一旁去。

田诗云锁好车子,走进了院子,就找忙客去喊田秀梅去了。他环顾四周,一切都在按程序进行。堂屋门口灵棚两边站着人,是死者门内的晚辈;灵棚东侧空地上,摆满了兰兰头儿女们买来的纸牌坊、金男玉女、摇钱树、聚宝盆、纸轿子、纸牛等扎纸。西边厨屋前又搭建了一个棚子,乡厨们在里面浑汗如雨,烹饪食物的烟雾不时腾到半空中。大概是嫌碍事,天井里原先摆布的石板条桌石头凳子不知道被搬到了哪里去了。

田秀梅一脸悲伤从灵堂里走出来。一件又肥又大的孝袍穿在身上,腰间系着青麻纰子,白布条子扎着裤腿,鞋帮子上缝了白布,这一身重孝,显示出了她和死者的关系。她和田诗云见了面,就一块来到院子外面,去见田秀兰。今天早上临来之前,田佑福就嘱咐好田秀兰怎么上账了。“草棒子扶起来有高低”,兰兰头前窝两个儿子,论年纪比孙大佬都长,丧事又在这边主办,这边是主家,那边理应算作客情,上账的事儿就得依着石门寨那边。那边两个嫂子娘家来吊孝,他们怎么上账,这边就怎么上账。两边一样的亲戚,不能弄两样儿。都是没见过面亲戚,双方之间互不认识,田秀兰叫田秀梅把那边亲戚喊过来,双方商量一下怎么上。一会儿,田秀梅喊来了那边来的人,双方都见了面,商量怎么个上账,田秀梅就回屋去了。

这时只听到白事执客在天井里面高声喊道:“男客到!”

四个吹鼓手吹笙的吹笙,吹唢呐的吹唢呐,敲梆子的敲梆子,打镲的打镲,低沉哀婉的哀乐响了起来,孝子们披麻戴孝,趿拉着白鞋,神情肃穆,鱼贯而出,年龄最大的走在最前面。他们在男执客引领下,木然地走了过来,机械地走到一张席子跟前,给前来吊孝的客人磕头行礼,然后又木然地转身返回灵堂。鞭炮声响了起来,在烟雾弥漫中,忙客过来接过花圈,按顺序摆放好,哀乐就停了下来。

客人接着还要到灵堂烧纸,对死者磕头,行告别之礼。灵棚里的人看见有人来吊孝了,立即双膝着地,长跪迎候。灵堂内跪在灵柩两侧的都是死者儿女,听见男执客的喊声,扯开了嗓子,哭天喊地哀嚎。吊孝者悲容满面,哭着烧告别纸,孝子过来跪谢还礼,将来者搀扶起来。从灵堂出来以后,去白事先生那里上完帐礼,就等着“喝豆腐汤”以后送葬了。

田诗云等孝子迎了花圈,到灵堂吊完了孝,就和田秀兰一起去账桌子找白事先生上账,给管钱的先生交点了帛金,抱大笔的先生则用毛笔在账簿上工工整整地记下:“田佑福礼金壹十元,白帐一挂,花圈一只,火纸一刀;陈德元礼金五元,花圈一只,火纸一刀。”

下午一点多钟,孙大佬家大门外胡同口摆好了桌凳,来吊丧的人每桌十人坐好,坐在这里“喝豆腐汤”。男执客喊了三遍“还有没入席的客人吗”之后,拉来一领苇席,孝子到饭桌前磕头安座。忙客紧接着给每张桌子上了两瓶“孔府”牌高粱二曲白酒、两盒“金鱼”牌香烟,厨子把热气腾腾的菜从蒸笼里端了出来,摆放到菜盘子里,忙客大步流星地端到桌面上。先后上了六个碗,四个碟,外加“豆腐汤”,吃的是大白馍馍,这算是当地最好的白席。

客人吃完了饭,去了大街上等路祭。这时候,忙客们全到了灵棚前候着,男执客高声呼喊一声:“出殡”!吹鼓手们立刻忙活起来,院子上空响起了缠绵凄楚的哭别曲,堂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子呼天抢地哭叫声。

孙大佬家胡同外面的大路上站满了人,看到灵柩要过来了,人们自动闪到道路两旁,空出中间一段灵道,供灵柩通过。最先走出来的是吹鼓手,他们熟练地吹奏着哀乐,孩子们抬着扎纸跟在其后,接着是孝眷们失声哭喊着出来引路,田秀兰搀扶着田秀梅走在第三位,前面是她石门寨的两个妯娌,身后还有小姑子等其他孝眷,紧跟着出来是灵柩,涂着朱红油漆,由八位忙客抬着,最后面才是孝子孝孙,长孙打着招魂幡,孝子拄着哀杖,一路痛哭哀叫,弯腰缓步前行。